close


  騎士啊,你為何而戰?
 
  僅為存在於命運盡頭的榮光。

 

 


序曲
 

 
大陸曆  第五紀元  四一六年  
 
法立德王國,古木林
 
 
  「別開玩笑,誰要死在這裡……」

 

  那個男人不斷奔跑,不斷喘氣。

 

  異常靜謐的森林裡,巨樹參天,霧氣瀰漫。

  古老粗壯的樹幹之間,連一聲鳥鳴都沒有,只有那他偶爾呢喃的碎嘴和喘息。

 

  男人的身旁沒有任何人,不成句的叨唸只不過是自言自語罷了。

  但有一點十分怪異。

 

  他全身浴血。

 

  本來應該是左臂的位置只剩下空蕩而殘破的衣袖,背部和肩膀上插著不下十二支箭矢,這樣子的出血量,已經是隨時昏死過去都不奇怪的程度。

  但是他的腳步一點也沒有慢下來,輕盈迅速地在森林中疾奔。

 

  與其說那是人,不如說是個怪物。
 

  他藉著茂密的樹林和濃霧,時而迴旋,時而急轉,巧妙地躲避著身後追的追兵。

  他繞過一顆巨大的樹幹,躲進巨樹的根部當中。當他的背靠上樹幹的瞬間,長途不斷奔跑的疲累和身上的傷勢,就像回饋一樣,幾乎讓他昏死過去。

  他將身體縮瑟在根與根之間陰冷的樹洞裡,抱著自己不斷流血的斷臂,屏住呼吸,仔細聆聽。

 

  濃霧間依稀傳來人聲,不過離這顆巨樹還算有段距離。

 

   「格里斯班隊去那裡搜!其他人根我過來!賭上我等的名譽,今天一定要把那傢伙抓住……」

  呼喊聲漸漸遠去,失去左臂的男人呼出一口長氣,閉上雙眼。

  然後忍不住地,咯咯笑了出來。

 

  「嚇、嚇死我了……看來運氣不錯啊,好險……這樣應該算對得起『逃跑專家霍爾』這個名號了吧?」

  名叫霍爾的男人撐起身子,換了一個不會碰到左臂傷勢的姿勢。

  他撥開黏在黝黑的臉頰上、濡溼而髒亂的白髮,小心翼翼地以不會觸動背上傷口的姿勢俯下身,檢查自己的左手。

 

  就在這時,前方的某處,隱隱約約地,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  

  霍爾反射性抬起鮮紅的眼睛,望著哭聲傳來的方向。

 

     嬰……兒?

  為什麼這種森林裡會有嬰兒?

 

  他慢慢地站了起來,一拐一拐地往哭聲傳來的地方走去。
 

  他循著聲音,撥開茂密的蕨類,然後他就看見了,發出哭聲的孩子就躺在那裡。

  那是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比霍爾的手掌大不了多少,而那個孩子的母親就倒身邊,不用觸摸就能知道那個女人早已經死了。

  但是女人在將死之際,將她全身的衣服都脫下來,緊緊裹住她的孩子。

  霍爾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抱起那個瘦小的嬰兒,看著他抽動的眉頭和沒有牙齒地小嘴,不禁浮起一絲微笑。

 

  「這是……?」

  他眼角餘光瞥見在那女人旁邊土地上,寫著一個簡單的詞彙。

 

  幸運。
 

  霍爾再次望向懷中,那個嬰孩不停啼哭,雖然相當瘦弱,但是多虧母親包裹在他身上的衣服,氣色相當紅潤。

  霍爾輕笑。
 

  「是嗎?你叫拉奇啊?小鬼……」
 


 

  

艾佛洛恩王國,加爾城
 
 

  「恭喜了,金恩。」
 

  燈火通明,一棟看起來不豪華,卻十分溫暖的小屋裡,傳出了陣陣嬉笑的聲音。

  「我都還記得你以前尿床的樣子,沒想到現在你卻生了兒子。」

  一名男人倚著陽台邊的欄杆說道,深深吸了一口煙斗。

 

  「拖您的福,老師。」

  金恩笑著舉起酒瓶,替兩人的酒杯斟滿烈酒。

  「時間這種東西,就像朋友一樣,不知不覺間就越來越少了。」

  他將酒杯遞給對方,拿起了自己的酒杯,眼神又飄向屋裡的妻子和剛過月禮的兒子。

 

  「你父親會很高興的。」老師靜靜地說。

  「他一定會的。」

  金恩憂傷地笑著。

  「想好名字了嗎?你的兒子。」

 

  「我已經想了一段時間了,」金恩笑著說,沉吟一會,「就叫子比吧。」

  「啊,我記得那是裘爾斯語的……?」

  金恩微笑。

  「微風。」
 
  老師一愣,然後會意過來,哈哈大笑,舉起酒杯。
 
  「敬未來最偉大的劍士,子比.路力亞!」
 

 

 

伊雷斯王國,邊境,迦薩塔

 
   嘔吐的聲音不斷傳出。
 

  男人連忙將用冷水浸濕的粗布,輕輕擦拭著妻子不斷冒冷汗的額頭。

 

  「孩子……孩子怎麼樣了?」年輕的妻子仰臥在床上,孱弱地問。

  「沒事的,他很好,很好……」

  那個男人輕聲細語地說,心疼地握住妻子的手,雖然早已冰涼,他卻還是努力摩擦,似乎希望它們能再次溫暖。

  他的妻子已經氣若游絲,躺在他身後布包中的孩子剛好在母親生病的時候出世,將那個孩子生下來,已經耗費了女人所有的力氣。

  她粗重的喘氣,臉上、身上不斷地冒出冷汗,儘管臉色痛苦的不得了,眼神卻還留露著深深留戀和一抹男人熟悉無比的頑皮。

 

  「糟糕,越來越痛了耶……」女人輕輕地說。

  「別再說話了,雅露夏,我怕、我怕妳……」

  男人的眼淚早已經止不住的流下,兩隻手撫摸妻子的臉頰,疼惜的吻著她的手。

 

  「如果讓別人知道曾經縱橫沙的克洛諾哭成這樣,會笑掉人家大牙的……」女人輕笑。

  「我不是叫妳別說話了嗎?我不會、不會讓妳……絕對不會讓妳……」

 

 

  克洛諾俊朗的臉這時揪成一團,儘管強忍著,喉頭還是忍不住哽咽。

  他輕柔地理了理妻子凌亂的髮絲,平常總是光鮮亮麗的秀髮,此時毫無生氣,散落在枕頭上。

 

  克洛諾的心好痛,好痛,痛得簡直是豈有此理。

  他曾經看過無數人死去,也走過無數的絕望,但他過去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能有這麼痛徹心扉的悲傷。

  他一直以為他的心早就被絕望摧殘得支離破碎了,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認,原來他始終還保有一絲幸福。

  而如今,僅存的幸福也將離他而去。
 
  「夏……我希望是我……真希望是我……」

  他緊握著雅露夏的手,無法克制地痛哭。

  多年前他就體認過自己的渺小和無力,所以這些年以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為了守護什麼而努力的,但是現在他才發現他什麼都抓住。

 

  「不要……不要這麼說,克洛諾,我希望你活下去,幸福活下去。」

  「妳……還說什麼幸福……」

 

  雅露夏輕輕一笑。

  「那就……懷念我吧,用你一生來懷念我……如果這樣子,能夠讓你幸福……」

 

  她的臉模漸漸糊,克洛諾連忙舉起手,擦掉眼眶裡的淚水,他要清楚記住這張令他沈醉的面容。

  雅露夏又喘了一口氣。

 

  「我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克洛諾……你願意、願意聽我最後的話嗎?」

  她的嘴角略顯愛憐,半閉著眼睛,看著泣不成聲的丈夫,疼愛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臉。

 

  「妳不要……求求妳、不要這麼說,不要離開我……」

  她微笑,好像當年,調侃他的那個古靈精怪的少女。

 

  「孩子,克洛諾,我希望孩子叫做……伊格……」

 

  克洛諾憂傷地瞥了身後沉睡的兒子一眼,馬上將目光轉回他的妻子身上。

  「好。」

  

  「然後……」
 

  雅露夏嘴角輕輕上揚。

  她雙手捧起克洛諾的臉,愛憐地撫摸著,就像撫摸鮮花一樣輕柔。

  她撫摸過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頭髮、他的眼睛,露出了好滿足、好滿足的笑容。

 

  「謝謝你、對不起。」

    

  克洛諾燦綠的雙眼迎上妻子,望進她美麗的眼眸,深深地,毫無保留地將無盡的愛意傳達給她

 

  「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克洛諾咬牙,幾乎將嘴裡咬出血來。

  「我也愛妳、雅露夏……我也……」
 

  雅露夏微笑著、仔細地望著克洛諾。

  然後她的目光,漸漸疲倦、漸漸失神。

 

  直到她的眼睛閉上之後,克洛諾才允許自己哭出聲。

 

  又一次,深愛的人從自己身邊離去,而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用盡所有的力量痛恨命運,痛恨世界,痛恨自己。

 

  他緊緊摟著妻子的身體,卻又無比憐惜。

  慢慢地,他的哭聲穿越了昏暗的房間,傳向了整個森林。

  他什麼也不管地放聲大哭,像是要把自己哭瘋一樣,聲嘶力竭

 

  他要深深烙印在心裡。

  將雅露夏的面容、笑靨、聲音、觸感,將她的一切全部都刻在心上,永遠也不會忘記。

 

  永遠也不會忘記。

  永遠。
 

 

﹊﹊﹊﹊﹊﹊﹊﹊﹊﹊﹊﹊﹊﹊﹊﹊﹊﹊﹊﹊﹊﹊﹊﹊﹊﹊﹊﹊﹊﹊﹊﹊﹊﹊﹊

 


嗯,是的,毫無反應就只是個序章。
 
與過去準備的幾個短篇《若雷彌者》、《維諾安學院浪漫譚》、《伊雷斯王女與獵人》是相同世界觀,我想應該可以稱作「騎士世界」吧。

事先準備幾個短篇主要是練練手感,嘗試掌握一下主要角色的個性。

 

 

上面都是藉口,其實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準備好了沒。

騎士們陪了我十年了,從腦袋裡的幻想變成筆記本上的塗鴉,再變成寫來流傳於同學間打發時間的娛樂,到現在將她發表,說起來也是一件害羞又害怕的事。

這幾個月斷斷續續在整理過去寫下來的故事和設定,總覺得重新寫搞不好會比較輕鬆。

不過字裡行間能夠看到過去的我的影子,一邊吐槽「原來十三歲的我在想這些事、喂,十五歲的我在犯什麼中二啊?」、一邊被比現在年輕的自己都得哈哈大笑,是個很有趣的經驗。

希望這次能和騎士們一直走下去,請大家多多指教。

 

 

FB

巴哈

 

 

 

 

arrow
arrow

    LanTer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