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嗯,好,大家好。」
高瘦的萊雅哥站上搬來充當講台的木箱,對著我們這些隨意坐在倉庫前面空地上的孩子講話,雖然他幾乎算是整個水晶溪谷知識最淵博的人,但他看起來還是顯得有些緊張。
「呃,那個,我應該算是你們的......老師?導師?呃,總之就是教導你們知識的人,嗯,對。」
我錯了,他非常緊張,結巴完全停不下來。
「總而言之,今天是開學典禮,那麼呃......你們也大老遠從溪谷各地過來這裡上課,還有人要渡河......」
他打了一個哆嗦,似乎想到住在河川另一邊的的人還要划船過來就不寒而慄。
「總之,真是辛苦大家了。」
他吞了吞口水。
「那麼......嗯,我們現在要進行呃......什麼來著......升旗,對對,升旗。那麼請大家站起來,我這邊有準備一面旗子,那我等一下會負責把它升......升上去,嗯,我剛剛研究了很久。」
萊亞哥舔了舔嘴唇,偷瞄後面的旗竿和那面繪製潦草的旗幟,一臉不敢保證會順利進行一樣。
「那其他人......也就是你們,要負責唱......唱歌。但是我們沒有專門適合這種場合的歌,所以我就想了一個折衷的辦法,對......那個誰來著,武碩,你負責帶大家唱歌好嗎?就是你上次編的那首?」
他慢調斯理地講完,緊張地看看武碩。
等到他們兩人取得短暫的共識後,他雀躍地跑到旗竿邊,把姑且算是水晶溪谷的旗幟綁上去。
「我數到三就開始唱,三、二、一......啊,數到三?抱歉抱歉,重來,一、二、三!」
霎時間,我們大家有志一同地唱起武碩編的那首亂七八糟的歌。
雖然我不太清楚以往的升旗是怎麼進行的,但我相信絕對不會唱這種歌。
等到唱完歌以後,萊亞哥的旗幟也剛好升上去了。
接著他又用那顫抖又結巴的口吻開始宣讀他記在小抄上的宣言,我看見坐在前面的未毫不避諱地拼命打哈欠。
「哈,萊亞哥興致高昂哪。」
「他總是這樣。」
翡實揉了揉太陽穴,受不了地說。
「要不要吃點饅頭?」
我問,打開翡真姊準備的早餐。
「我不要饅頭......」
「噢,好吧......咦?不對,不是饅頭,是白麵包。」
「白麵包?那給我一小半吧。」
我將其中一塊麵包扒成兩半,遞給翡實。
怪了,應該是饅頭才對啊?
等到萊亞哥的世紀大演說結束時,我們的麵包早就吃完了,連紙袋都被翡實拿去折成一只漂亮的紙鶴。
但是萊亞哥彷佛一點也不倦怠一樣,依然興致高昂地帶著因為他的演說攻擊而疲倦萬分的我們去認識環境。
雖然說是認識環境,其實所謂的環境也只有校舍主體——也就是倉庫內部、在旁邊搭建的廁所、以及倉庫前充當體育場的空地而已。
「好,那麼接下來,我們就進教室裡去吧!」
萊亞哥亢奮地說,走在我們的前面,用鑰匙打開舊倉庫的大鐵門,領著我們走進倉庫裡。
舊倉庫雖然不大,倒也足夠容納我們所有人。
牆壁上貼著地圖、字母版、乘法表、元素表、人體圖之類的教材,角落堆著一些巨型三角形,看起來像是測量角度用的工具。
倉庫中間整齊地排列著十餘套桌椅,前方是一個顯得有些破舊的黑板,一塵不染的倉庫裡,只有黑板上沾滿粉筆灰。
「咦......」
突然之間,天旋地轉。
莫大的暈眩感襲來得非常突然,讓我反胃得不得了,而且完全沒辦法抑止。
我靠著抓住隔壁的翡實纖細的肩膀才勉強站著。
我原本在朦朧的意識中以為是地震,但是耳邊依稀聽見翡實的聲音,才知道只有我出現這種狀況。
「......事吧?曙、曙?聽得到我講話嗎?」
我唯一的意識就是死命壓制剛才吃下去的麵包,不讓它們有機會衝出我的喉嚨。
不知道過了多久,暈眩才漸漸消去,我勉強站直身子,奮力地喘著氣,逐漸恢復的知覺告訴我渾身都是冷汗。
我就這麼靜靜地站著,等待失去的視覺和聽覺恢復,一面以小幅度快速搖動我的頭,告訴翡實我沒事。
「曙?」
翡實擔憂的臉在我下面,我現在才發現我幾乎是半垂掛在翡實的身上,我的胸膛和她的肩膀完全貼合在一起,腳步虛浮。
「抱歉......」
我發現我沒辦法靈活控制我的舌頭,使得我的聲音又虛弱又古怪。
除了翡實以外,我也漸漸聽到萊亞哥結巴地像大家介紹的聲音,看來他並沒有注意到我的狀況,這說明我的暈眩大概只持續幾秒的時間。
「這是怎麼回事?」
翡實的聲音在顫抖,幾乎快哭出來,在我的印象當中從來沒見過她露出這種表情。
「沒事。」我虛弱地說。
「你這叫沒事?你知道你剛才幾乎整個人倒下去嗎?」
她壓低聲音,激動地說。她臉色慘白,看起來真的被嚇到了。
我稍微瞥了一下四周,未在前方專心聆聽萊亞哥說話,我身邊除了幾個人用眼角餘光看了我幾眼,似乎沒引起什麼太大的騷動。
我微微笑,親暱地攬了攬翡實。
「抱歉啦,害妳那麼擔心。」
「我才不擔心你......」
她露出厭惡的臉,囁嚅著說,小力扭了扭。
「沒有妳想的那麼嚴重啦,我想大概是類似那種剛站起來一時血壓上不來的暈眩吧。」
我輕輕一笑。
「血壓上不來?我聽你在鬼扯,我們剛剛明明都站著......」
「呃,大概是因為站太久的緣故吧?一定是這樣。」
我打個哈哈,想就這麼帶過這件事。
她的神色依然憂心忡忡。
「如果再發生,拜託一定要跟我說。」
「一定。」
我撒謊,輕輕拍拍她的頭,又趁機偷摸她的瀏海。
我一點也不想再看到她那個表情了。
一點也不想。
to be continued
